年10月30日,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电部,为了展现中国古代楼阁的建筑风采,发行了志号T.的特种邮票。全套4枚邮票,邮票图案依次为黄鹤楼、岳阳楼、滕王阁和蓬莱阁四座古楼。
中国四大名楼由此权威诞生。
“景因文显,文以景传”,这句话用在其他三大名楼上可谓再合适不过了。
岳阳楼因范仲淹的一篇《岳阳楼记》名闻天下,黄鹤楼因崔颢的一首七律《黄鹤楼》蜚声今古,滕王阁因王勃的一篇《滕王阁序》饮誉世间。
相对比之下,同为四大名楼之一的蓬莱阁,似乎难掩冷落。
那么,蓬莱阁到底有没有足以比肩其他三大名楼的华彩之章呢?
我们说——有!
“赖有公来官五日,三山万古重蓬莱”。
北宋大文豪苏东坡,曾到蓬莱做过短暂的五日知府,同时也为蓬莱留下了光耀千古的“镇阁之文”——《海市诗》。
这首诗不仅在当时为文坛所重,甚至传到海外,影响巨大。
天启四年,朝鲜谢恩、奏请使书状官洪翼汉在《花浦先生朝天航海录》中就记载:苏子瞻《海市》一诗,尤为瑰奇,斯可以大游人眼孔。
蓬莱阁位于胶东半岛烟台市蓬莱丹崖山,枕山临海,层楼环廊,朱漆彩绘,金碧辉煌,历来为旅游胜地。八仙过海,五帝寻仙,精卫填海等神话故事,都出自这里。
最为世人所称道的海市蜃楼经常在这里出现。
海市蜃楼,古人称之为海市,视为无比神奇的神迹。一旦有海市出现,往往引起轰动。
我们不妨先来欣赏一下苏东坡的《海市诗》。
序:予闻登州海市旧矣,父老云常出于春夏,今岁晚不复见矣。
予到官五日而去,以不见为恨,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,明日见焉,乃作此诗。
东方云海空复空,群仙出没空明中。荡摇浮世生万象,岂有贝阙藏珠宫。心知所见皆幻影,敢以耳目烦神工。岁寒水冷天地闭,为我起蛰鞭鱼龙。重楼翠阜出霜晓,异事惊倒百岁翁。人间所得容力取,世外无物谁为雄。率然有请不我拒,信我人厄非天穷。潮阳太守南迁归,喜见石廪堆祝融。自言正直动山鬼,岂知造物哀龙锺。信眉一笑岂易得,神之报汝亦已丰。斜阳万里孤鸟没,但见碧海磨青铜。新诗绮语亦安用,相与变灭随东风。
有人说,苏东坡这首《海市诗》之所以没能赢得如《黄鹤楼》、《岳阳楼记》、《滕王阁序》的影响,皆因艺术性难以相提并论,事实是这样吗?
我们知道,苏东坡娴熟今古各体,尤精于七言古诗。这首诗作于北宋元丰八年(公元年),其年四十九岁,无论社会阅历、人生感悟、文字淬炼都处于人生艺术巅峰。
这段时期所作,无不梦笔生花,惊神泣鬼,超凡绝尘。
也正是这段时期作品的峥嵘,为他获得诗史上自李杜后又一艺术高峰的赞誉。
仅以这首诗来讲,沉雄奔放,秀逸超旷,想象瑰丽,笔力恣肆,堪称同类诗文的冠绝之作。
蓬莱阁始建于北宋嘉佑六年(公元年),在此之前,不过为州人游览之所,籍籍无名。
正是因为东坡的《海市诗》,“一时缙绅先生咸惜受而珍重之”,蓬莱阁这才声名大振,闻于海内。而东坡的这首《海市诗》,从此也是永远被模仿,从来未被超越。
后人多有赞叹膜拜者:如蓬莱阁就为此单独辟建了卧碑亭,以供后人瞻仰。
苏公祠壁间,有清代著名书法家翁方纲所临的东坡《海市诗》楷书刻石。
后人所赋登州海市之文,十九要提及并表示高山仰止的尊崇。著名者有:明朝秦金、袁可立、陈鼎,清朝施闰章、赵执信、王世俊,当代赵朴初等。
然而,不可否认的是,从流传程度及对世人的影响上看,东坡的这首《海市诗》显然不及《黄鹤楼》之于黄鹤楼,《滕王阁序》之于滕王阁,《岳阳楼记》之于岳阳楼。
那么,这是为什么呢?
小哥以为主要是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:
一、苏东坡一代文坛巨擘,堪称全才,在诸如论文、散文、诗、词方面无不造诣臻绝,睥睨天下。其中就有《记承天寺夜游》、《刑赏忠厚之至论》、《石钟山记》、《赤壁赋》、《后赤壁赋》、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、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等。
群星璀璨,异彩纷呈。
因此,他的《海市诗》尽管“柱史文章光琬琰”,但众多旷世绝代之作,未免分占它的星光。
相比较崔颢、王勃、范仲淹,他们的名篇屈指可数,一枝独秀,当然容易被瞩目。
二、地理原因。蓬莱古称登州府,尽管建制很早,但囿于地理环境限制,一直形成不了在全国范围内具有较大影响的经济、文化地位。
这是因为:
(一)、在以农业为主的封建社会,发展并不突出,长期更主要的是以军事要塞存在,与许多同时代的其他州府所在地比起来相差甚远。
苏东坡在《乞罢登莱榷盐状》这样上奏过:臣所领登州,计入海中三百里,地瘠民贫,商贾不至……
北宋末年,宋金连年交战,北方战火频仍。
南宋迁都临安,代表中原文明的士大夫阶级也纷纷南迁。
元朝建立,民族矛盾尖锐,社会很不安定,大家自然顾不得僻居海角一域的蓬莱阁。
到了明代,朝廷实行禁海政策,“片板不许下海”,港口贸易功能基本被废除,毫无发挥余地。繁荣与否,可想而知。而明末,又遭受了惨烈的兵燹之祸……
(二)、地处边远,几乎到了“天尽头”,这就导致许多文人墨客闻而却步。以此,虽然十分推崇赞赏东坡的《海市诗》,却不能亲临其境,难以形成强大的唱和之势,客观上造成冷落。
梳理蓬莱的人文历史,我们不难发现,翰墨留香,唱咏蓬莱的文人墨客主要分为两类,一是在本地或周边任职的官员,包括一些省级大员,如明代袁可立,清朝施闰章等;一是祖籍蓬莱在外任官的名人,如明朝陈其学、戚继光等。真正因慕名而来游览的人少之又少,简直可以忽略不计。
显然,自东坡咏诗之后的蓬莱阁,尽管名声鹊起,但那也不过是自家一亩三分地有限的热闹而已。
而其他三大名楼恰恰相反。
江南自古人文郁盛,它们又都处在交通要津,风景秀丽,经济繁荣,游人来去便利,于是文人墨客纷至沓来,唱酬不断,形成巨大影响。
由此一来,曾经的名篇随着历代文人追捧,锦上添花,自然更加光彩夺目,广为传诵。而这又客观上宣传了载体景观,形成良性循环。文、景相得益彰,互为辉映,生生不息,代代流传。
三、资源选择原因。
黄鹤楼的名头,源自于古代一位名叫费祎的仙人,在彼处乘鹤成仙。
滕王阁为唐高祖之子李元婴所建,主要用来歌舞休闲的。
岳阳楼最早相传,乃东吴名将鲁肃所建的阅军楼。
通过上述介绍,再审视实地,可以看出,这三大名楼的由来尽管各有托词,本意其实无不是着眼于周围的自然风光。
古代具有这样条件的楼观多了,可说不胜枚举。然而,又有多少存世?
“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,文字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成著。”
如果没有崔颢、范仲淹、王勃的名篇,可以想见,黄鹤楼、岳阳楼、滕王阁绝不会有风光无限的今天!
所以,历代当地的经营者或说是受益者,自然要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,不遗余力地推崇、包装“名篇文化”。
如此一来,三大名篇怎可能不名闻遐迩?而三大名楼更是因此受益匪浅,名重天下。
反观蓬莱阁,它最早、最富盛名的附丽是以仙人、仙山、仙药为代表的神仙传说。自秦汉便开始盛行,隋唐以后则有八仙的演绎加入进来,逐渐形成中国两大神话系统的支柱之一——东方神话系统。
也就是说,蓬莱阁一直以来,都是被人们奉为神仙圣地来瞻仰、膜拜、求道,神仙文化成为主宰性品牌,蓬莱阁所有的发展都以此为基础和核心。
这就造成了大文豪苏东坡的《海市诗》虽为惊世之作,却被“神仙”的光芒所掩盖,表现不出其应有的身价、地位和影响。
综上可知,为什么《海市诗》拥有千古绝唱的实力,却迟迟没能展现应有的历史定位,登上更辉煌的历史舞台!
不过,随着旅游业的发展,历史文化的挖掘,《海市诗》已经引起中外学者的高度瞩目,评价越来越高。
相信不久将来,苏东坡的《海市诗》,一定会如它所吟咏的景观所在地——四大名楼之一蓬莱阁一样,完成名楼四大名篇的珠联璧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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